我跟母親的戰爭--5
那年，我需要把荒佃莊的草甸子弄回家去。我跟父母只提過一次。我想著，要是他們不願意去拿，我就把草甸子送同學得了。然而，他們竟然還是去了。去的時候，三個人，（我父母跟哥哥）就那麼排成一排，動也不動。我看到母親上衣還掛了個口子，縫都沒有縫！三角形的爛布條就那麼掛著，迎風顫抖。可是，她仿佛很驕傲似的。我看到父親想幫忙，給母親制止住了。母親說：「別讓她同學看到，人家笑話。」就這樣，我同學幫著我一次又一次把東西搬到牛車裡拉回來。
後來，我考上大學，第一次出遠門，在所有的學生裡頭，我是唯一一個沒有家長送到車站的孩子。倒不是我不讓他們送，實在是他們沒出過遠門，不知道咋送。
我又想起，我從很小很小就會做飯，會織毛衣。無師自通，可是，母親卻很笨拙。在我都會包麥穗餃子的時候，她才勉強會包普通的餃子。我自從上了初中，每年過年，主廚的人都是我。而母親也只做我的下手。我對她各種各樣的指揮。包餃子，我指揮她擀皮，我包。我織毛衣，我指揮她給我纏毛線，我飛針走線。
我曾經親眼看到，母親拿著毛衣針直戳自己的手，一邊戳還一邊說：「讓你拙，讓你拙！」父親罵她，而我，只有長嘆一聲的份。
其實，母親真是可憐，她從小委屈卻沒有辦法求全。從小受慣了自己姐姐的頤指氣使。每次過年過節，洗鍋刷碗都是母親的活，大姨卻不知道去哪裡了。等她嫁了人，又受到丈夫婆婆的氣，等婆婆死了，丈夫老了，卻又受我這個閨女的氣。她活的多不容易啊。她的父親是死了的，弟弟也是死了的。就剩下我、剩下父親，還有哥哥。我父親是老了的，我哥哥卻又是不中用的。而我呢？大老遠，我把自己嫁了出來。母親一定是孤獨的吧？可是，以前，我是那麼的不懂事，常常訓斥她。她也不惱。自從考上了大學，我就好像得著了理似的，不愛回家。回家了，也不住到家裡。我恨她把我的蓋窩給我哥哥蓋，我恨她不會收拾家務，我恨她嘴笨舌拙，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