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先生阿明因眼角膜而造成右眼失明，.
一年後，阿明聽說角膜移植可以使失明的右眼復明。
他很高興的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妻子，太太聽後，臉繃得緊緊的，
想了好久，找出她多年來積蓄的新台幣兩萬元的存摺交給了先生。
『兩萬元不夠的話，再另外想辦法。』
『你不像我，大字不識一個的睜眼瞎子。一隻眼睛看書寫字不方便。』
阿明很高興的去登記，等候移植。
然而台灣早期器官移植少之又少，加上費用又相當昂貴。要能等到移植機會真是非常的少。
阿明滿懷期望的心，也隨著等待的時間越來越失落了。
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周醫生突然打電話來說：
『一位司機在車禍中受了重傷，臨死前對太太說，器官能賣就賣，得點錢撫養他們六個未成年的孩子。出一萬塊錢可以嗎。』
手術費、醫藥費和住院費頂多不超過八千，加一加二萬元足夠了。
阿明答應了，醫生叫他第二天就入院。
幾個小時的手術，阿明被推出手術室時，女兒小蓉在耳畔說：
『爸，醫生叔叔說很順利！媽…媽本來想要來看您，怕您……..』
『回去跟妳媽講，不用來了，我很好…..沒事，叫妳媽安心…..』
在病床時，阿明回想著；
和妻結婚那年，剛滿十九歲，是奉父母之命結婚的。
父親和岳父是世交，二人指腹為婚。
婚前根本就沒見過妻的面。
等到她從花轎裡拖出來拜了天地，進了房，才認清她的面貌……
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她整個臉都是坑坑凹凹的疤。
十九歲的年紀，看起來像個四十多歲。
我跑到母親房裡，哭了一夜。母親勸我認命，並說醜婦有福，紅顏命薄。
當時母親的話，根本解除不了我內心的痛苦。
我不和妻同房，也不跟她說話。
我在學寄宿，到了暑假也沒回家。
後來還是父親要堂兄連勸帶訓的拖回去住了兩天。
到家時妻正在煮晚飯，抬起朝我微微翹翹口角表示歡迎，
然而我連忙別過頭，直向母親房裡去，當沒見到一樣。
『孩子，你太任性了。你媳婦外表醜了點，可是她的心並不醜。』
我憤懣地說：『不然妳不會娶她。』
母親氣得面色發白的說：
『她實在是個好媳婦，知情達理。到我們家六個多月了，從早到晚，從鍋上到磨房，我和你爹吃的、穿的全她一人招呼。連你這樣對待她，她一句怨言都沒有。也沒見她掉眼淚。不過～你懂不懂，她的眼淚是往肚子裡流的！』
母親又說：
『只要她對你好，能照料家務，好好撫養孩子就夠了。
難道叫人家守一輩子活寡？
將心比心，別人對你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受得了？』
之後，我和妻子同房了，可是心？
總有說不出的彆扭。
她老低著頭，低聲下氣的說話。
有時我可上幾句，她都向我尷尬一笑，再低下頭去。
她像一團棉花一樣，沒自己的意見，也沒脾氣。
結婚三十多年，我絕少給她過笑臉，也沒跟她一起在大街上走過路。
數不清有多少次，我偷偷的咒她死，也許正因為她面貌極端醜。
我在軍中階級低，收入只夠溫飽，
妻子一面照顧兩個孩子，一面做家庭副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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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我知道快要拆線了。
心！著實有說不出的高興。我想，我失去自由的人重獲自由，大概就是這心情吧。
我告訴女兒說：
『等我出了院，一定要到給我眼角膜那人的墳上去祭奠一回。』
但是心中也很擔憂，角膜移植的成功率不能達百分之百。
醫生除去了我右眼的紗布，我簡直不敢睜開眼睛。
『看得見光嗎？』周醫生問。
我眨眨眼：『上面很亮。』
『朋友，成功了！一星期後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窗戶、病床、連桌上的茶杯都看到了。
女兒來接我出院。
『媽，中午準備好幾樣您喜歡吃的菜！』
『她是個好妻子，好母親！』
我說出了蘊藏心底多年未曾說出口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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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女兒始終閉著嘴悶不吭聲。
回到別了二十一日的家，妻子正端著盤菜從廚房出來。
她看見我，猛然怔住，趕忙垂下頭，畏畏縮縮地說：
『你～回來啦！』
她側著頭，從我身邊擦過。
盤子放在飯桌上，人背著我，雙手扶著牆，
這時候女兒突然大聲的哭喊著說：
『媽，快告訴爸，讓爸知道，他右眼換上的，是妳的眼角膜……』
女兒搖著妻子的肩
『快說呀！』
妻子漠漠的流著淚說：『這是應該的啊！』
腦中一片空白，突然間！我抓住了她的雙肩，仔細看著她的眼睛，
妻子的左眼珠變成灰白色，跟我以前一樣……..。
『金花！』我第一次叫出妻的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我狂喊著，用力的搖撼著她。
『因為……因為……你是…..我的丈夫啊！』說罷，
她撲在我的懷中……..
我緊緊的抱住她……..然後…….我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謝～謝～妳！老婆……』
第一次我開了口叫她老婆……
『有你這句話？一切都值得了，夠了，我死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