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母親的戰爭--6
我遠嫁了，其實，我心裡頭有個小九九，就是想離家遠一點，不讓人知道我有這樣的一個母親，不讓人知道我有這樣的一個家。第一次，我在婆婆家過年，我非常想念她，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年，她是咋過的呢？父親跟哥哥除了燒燒火，別的事不會做的。我想像著她一個人剁餡，拌餡，一個人擀皮，一個人包餃子，該是多麼孤獨啊。等我第一次回家的時候，我看到母親較之以前實在憔悴了許多。我心裡隱隱地難過著。可是，我沒有一點辦法。
後來，我兒子長大了一些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回家。是在一個夏天，家裡院子裡牛啊，羊啊，狗啊，你咩咩，我旺旺的，很煩很亂。蒼蠅成群成群的飛。我懊惱著生氣。又開始埋怨她不會收拾家，蒼蠅那麼多。母親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這個時候，兒子張開小嘴，說：「媽媽，有蠅子，我拿蠅子藥一噴就噴死了。」我老公說：「你看看，兒子都比你懂事！」
那年夏天，母親背著兒子，驕傲地走在大街上。兒子的小手抓著母親的兩條辮子。那個時候，母親的辮子還很粗，雖然有些許白頭髮，但畢竟頭髮還是密實的。那時候，母親多高興啊。
可是，後來，他也不想回我家了。我就一個人回家。我到底是懂了些事理，我回家跟母親一起包餃子。一起趕集買這買那。三伏天裡，我一個人在我住過的西屋裡做蓋窩。母親樂顛顛地跑到嬸嬸家炫耀。惹得嬸嬸過來看。那時候，日子真好啊。
在大學裡，當別的女生忙著給男朋友織毛圍巾的時候，我卻給我的母親織毛褲，織帽子。我記得，那個夏天，母親穿上我織的毛褲，臉上笑成一朵花。那麼熱的天，她竟然穿著毛褲穿了那麼久，也不嫌熱。我還記得母親穿著我給她勾的不好看的拖鞋去地里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