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10 23:43經濟日報 記者湯淑君╱即時報導
美國股市本周驚濤駭浪不斷，道瓊工業指數周一和周四都大跌逾千點，反映市場對聯準會（Fed）加速調高利率的疑慮。但評論家認為，就這點而言，投資人不必過度驚慌，因為從日本長期經驗可知，低利率政策不可能迅速退場。
前彭博資訊與巴隆周刊專欄作家皮塞克（William Pesek）在日本經濟新聞亞洲評論網站撰文表示，這一波股災大致反映市場擔心央行可能加速收回流動性，使近年來靠央行寬鬆資金支撐的全球股市漲勢難以為繼。美國1月時薪年比躍漲2.9%，讓市場警覺到，Fed新任主席鮑威爾有可能為了抑制通膨猛竄，而加快升息腳步。
沒那麼快！日本的經驗可做借鏡。2001年，日本銀行（央行）在總裁速水優坐鎮下，開始採取量化寬鬆（QE）政策，繼任者福井俊彥在2003年接續這場貨幣政策實驗，三年後基於經濟重拾成長且物價止跌回升，於是在2006年7月結束零利率政策，把利率從0%升至0.25%，2007年2月再升息1碼至0.5%。日銀緊縮政策觸動日經股價指數一路下挫，也引來企業遊說團體和政治人物的批評。
到2008年，日銀終於讓步。福井的繼任者白川方明上任後，第一步就是把利率降回零。2013年，現任總裁黑田東彥接掌日銀後，更把QE政策發揮到淋漓盡致。
這段往事與當前投資人的恐懼有何關聯？皮塞克說，如果日本長達17年的QE實驗能證明什麼事，那就是：全球央行調升利率的步調，會比投資人想像來得緩慢。事實證明，把利率降到零的國家，往往從此陷入難以自拔的泥淖。
常聽到經濟學家和政治人物高談闊論，批評央行大肆印鈔票挹注流動性的罪惡，以及伴隨而來的道德風險。然而，一旦QE資金開始退潮，反對貶抑幣值、扶持企業的論調迅速消音。政治人物、銀行員、企業主管和投資人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成功和財務有多麼倚賴寬鬆貨幣政策。
零利率和免費資金，讓債台高築的政府覺得償債能力增強了。央行QE購債和零利率政策實施得愈久，債市和股市投資人愈視之為理所當然。為什麼黑田掌舵的日銀迄今仍無法「縮減」購債，更別提升息？因為日銀貨幣政策正常化勢必遭遇重大阻力，來自安於現狀並拖延經濟改革的政府，以及對免費資金上了癮的金融業與企業。
華府的QE經驗與東京不同，其他差異也很多，例如美國金融業在後雷曼時代快速整頓，迥異於日本銀行業清理呆帳慢如牛步，Fed目前基準利率目標區間為1.25%-1.5%有別於日銀的負利率，美國1月工資勁升也讓日本望而興嘆等等，不勝枚舉。
但美國至少有一點可與日本相提並論：政府癱瘓導致貨幣決策官員幾乎一肩扛起支撐經濟成長的重擔。假如鮑威爾領導的Fed加緊升息，想必會引來美國總統川普在推特上砲轟，指責Fed扼殺華爾街榮景、澆熄稅改利多效應，忠於川普的共和黨議員可能在國會山莊召開聽證會，針對Fed阻撓川普「讓美國再度偉大」展開調查。 最近美股猛烈的賣壓，也可能讓鮑威爾主持的Fed投鼠忌器。
無論如何，美國金融體系尚未準備好因應投資人擔心的Fed快步升息情境。近日全球股市賣壓狂湧，足以證明2008年金融海嘯造成的創傷尚未撫平。Fed、日銀和歐洲央行（ECB）的貨幣政策不會像金融海嘯前那麼嚴厲。
若央行把QE資金派對的雞尾酒缸無限期放在外頭不收回，供各方予取予求，當然有風險。便宜資金只會加重集體上癮症，並鼓勵不良行為，例如過度運用財務槓桿。投資人拋售股票也不無理由，畢竟股價近幾個月來已衝上雲霄，漲高後回檔是必然。
但皮塞克的結論是，正如同東京當局用日銀印的鈔票遮掩施政缺口，美國國會議員和決策官員也把提振經濟的職責推給Fed印鈔機。這說明了為何長久來因吸飽QE資金漲得飄飄欲仙的各類資產，如今會遭遇資金猛然撤退的劇烈痛楚，也說明了為何擔心Fed即將急踩升息油門的投資人大可放輕鬆，至少目前看來沒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