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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勵志成長   發佈於 2014-07-26 15:05

品人生:莫言說酸文

莫言說酸文
【聯合報╱劉惠芳/文】
我曾在莫言家吃晚餐,嘗過大作家老婆親手做的煮餑餑,晚餐時我們的話題正好聊到大陸茅廁,一會吃桌上的餃子,一會說坑裡的風光,那頓晚餐如今仍……說來話長。
不止十年前,我曾為一文化公司擬出版曾經紅極一時的《乞丐囝仔》而邀莫言寫序文,因為大陸所有作家能懂那位台灣乞丐的苦的,大概就是莫言了,因此我認識了大作家。
當年大陸還沒有莫言熱,只知道他是作家也是大陸第一代農民工,記得交稿時他說的第一句話:「這簡直像個童話!」話題從台灣乞丐開的場白,於是與莫言有更深對話,交談更多社會底層與生活的話題。
他先有作品《紅高粱家族》被拍成電影而轟動世界,又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再得茅盾文學獎,後又獲諾貝爾文學獎。
約好上門拜訪莫言為拿序文稿,運氣甚佳被留下晚餐,那夜吃到莫言家最高規格的待客大餐「水餃」,臨走時莫言甚至很大方地在序文首頁寫下:「原稿贈劉惠芳小姐為引火紙也!」所以那晚真是名副其實的「連吃帶拿」。
那也是我吃過最有特色的晚餐,既沒大魚大肉,也沒名酒香果,全是水煮和沾醬的:水煮毛豆、水煮花生、水煮青菜、水煮玉米、生黃瓜沾醬、生白蘿蔔沾醬……九十樣兒不止,壓軸則是一大盤酸菜水餃,我非常喜愛那頓特色晚餐,因為主人本真相待。
「我是一個在飢餓和孤獨中成長的人,見多了人間的苦難和不公平,水餃是我最愛的食物,因為小時候只在過節時才吃得著……」莫言娓娓道來時,盯看酸菜水餃的眼神是那麼全然感激、享受、認真。
當年也許我初來乍到大陸,對許多廁所消受不起,那晚開了茅坑場白後大家竟一直談它。我告訴主人我在內蒙古的茅坑新體驗,因為那首打油詩:
「此處是廁所,衛生靠大夥。
在此大小便,對準再開火。」
吃著沾醬白蘿蔔念著茅廁詩,女主人剛端上大盤水餃,她柔情體貼地看我一眼,回我動人一笑。
我嘗了水餃後竟又提茅房:
「難得那次內蒙古的廁所是茅草蓋的,不但通風還帶乾草味。」
「哈哈,農村都是草棚茅房,夏天臭氣薰天,蒼蠅亂飛,更難忍受!而且坑很深,掉下去可能喪命。」莫言吃著他最愛的水餃。
「啊?不過那回我用的絕對只是茅坑不是茅房,因為連門兒都沒有!嘻嘻……」
「我兩歲時,曾不小心掉進茅坑裡,差點沒被溺死,是我哥把我撈出來沖洗了好半天才弄乾淨,但一定喝了不少糞水……」莫言說得輕鬆愉快,我已聽得背脊挺直,五味雜陳。
莫言又說:「記得有個中秋節,一個乞討老人來到我家門口,我家難得包了餃子每人只分一碗,我想打發乞丐時母親訓斥了我,還端起她自己那半碗餃子,倒進了老人碗裡。」莫言話畢,我的背脊挺得更直了,還聯想他答應寫乞丐一書的序文,也許正是他想起那年他想打發的乞丐?
莫言來點輕鬆的:「哈哈,好的文學其實就是心情沮喪的產物!我從小就想寫作,就是夢想一天三頓飯都能吃上水餃。」說著,他接連吃了好幾個水餃。
後來曾與莫言聊《紅高粱》電影到底該歸功誰?文學是藝術,電影是商品,一旦文學被拍成電影,便有話題,後來莫言再覆我簡訊至今仍在手機裡:
「沒有文學,人類當然可以生存,生命當然可以繁衍,社會當然可以繼續發展,但有了文學,人類的生存質量會更高,生命的過程會更好,社會會更和諧、公正。」
「文學從根本上說是社會生活的反映,但作家的正規創造會超越生活,好的藝術體現了豐富的想像力,會成為生活摹仿的對象。」
聽莫言說他的家鄉,一定會被他感染鄉愁與鄉情:「當年大家一起在農村勞動,幾十人一起幹活,一起休息,一定會有幾個老人講故事。有超現實的神啊鬼啊,動物成精啊;也有歷史傳奇或草莽英雄。」莫言當時的語調很像胡適說的:
「不做無益事,一日當三日。人活五十年,我活百五十。」
吃水餃那晚莫言曾口出打油詩,後來我要求他寫下白紙黑字送我,就是:
「偶爾做點荒唐事,得空寫首調情詩。一生苦行不尋樂,縱活千歲又何益?」
打油最後再補字:「讀胡先生詩打油和之,斗膽冒犯先生勿怪也。 莫言」
我看莫言,始終活得率真沒有虛情假意,多年來我始終把他當《老夫子》裡的大番薯對待,就因他既忠厚又老實,長的樣子永遠不慍不火十分大番薯,即使欺負他也不用擔心大蕃薯會生氣。如今再看莫言的文學地位回想他的生活涵養,更敬重這位文學老大哥!
那晚臨別,莫言還送我一本簽名的《檀香刑》,至今還沒讀完,因為它對我簡直像個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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