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不 發達集團處長
來源:品味生活   發佈於 2014-02-21 10:48

羞辱是一門選修課

近來涉獵了不少名人傳記,其中戲劇家曹禺的一則軼聞引發了我的好奇心。上世紀80年代,年逾古稀的曹禺已是海內外聲名鼎盛的戲劇作家。有一次美國同行亞瑟•米勒應約來京執導新劇本,作為老朋友的曹禺特地邀請他到家做客。吃午飯時,曹禺突然從書架上拿來一本裝幀講究的冊子,上面裱著畫家黃永玉寫給他的一封信,曹禺逐字逐句地把它唸給亞瑟•米勒和在場的朋友們聽。這是一封措辭嚴厲且不講情面的信,信中這樣寫到:「我不喜歡你解放後的戲,一個也不喜歡。你的心不在戲劇裡,你失去偉大的靈通寶玉,你為勢位所誤!命題不鞏固、不縝密、演繹分析也不夠透徹,過去數不盡的精妙休止符、節拍、冷熱快慢的安排,那一籮一筐的雋語都消失了……」
亞瑟•米勒後來詳細描述了自己當時的迷茫:「這信對曹禺的批評,用字不多卻相當激烈,還夾雜著明顯羞辱的味道。然而曹禺唸著信的時候神情激動。我真不明白曹禺恭恭敬敬地把這封信裱在專冊裡,現在又把它用感激的語氣唸給我聽時,他是怎麼想的。」
亞瑟•米勒的茫然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把別人羞辱自己的信件裱在裝幀講究的冊子裡,且滿懷感激唸給他人聽,這樣的行為太過罕見,無法使人理解與接受。但亞瑟。米勒不知道的是:這正是曹禺的清醒和真誠。在這種「傻氣」的舉動中,透露的實質是曹禺已經把這種羞辱演繹成了對藝術缺陷的真切悔悟。此時的羞辱信對他而言已經是—一筆鞭策自己的珍貴餽贈,所以他要當眾感謝這一次羞辱。生活永遠源源不斷地在製造羞辱,這是永恆的命題,比這更重要的是你的態度。一年前的暑假,我決定參加一家報社的假期實習,然而表情傲慢的報社接待人員在知曉我普通院校的出身後,毫不留情立刻把簡歷丟還給了我:「普通大學學生暫時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羞辱與尷尬剎那漲紅了我的臉,在眾人的訕笑下我逃跑似地溜了。回到寢室,那種羞辱感還一直在深深刺痛著我。不能夠就這樣放棄,受傷的我一遍遍激勵自己。經過努力後我在另一家報社找到了實習的機會。直至現在,我仍然感謝那一次羞辱:是它刺激我用執著戰勝了自己內心深深的失敗感。
漫漫人生的過程,或許我們可以把它譬喻為一次又一次課程鏈結的集合,有區別只不過是對這些課程你自身能不能夠做出抉擇。出生的富貴與否、智力的高低之分、相貌的動人抑或醜陋,這些先天的因素可以命名為「必修課」,因為他無法由我們自身定義與逆轉。而其他後天須面對的成長環境或人生際遇,我們可以把它命名為「選修課」——這樣的課程你可以在行動中彰顯自我的意願與態度,按自己的方式選擇這一門「課程」的完成態度。順義而行,羞辱無疑就是人生的一門選修課,心胸狹窄者把它演繹成包袱,而豁達樂觀者則會把它看作是「激勵」的別名,感謝羞辱,從羞辱中提煉出自身的短處與缺陷,用羞辱激勵完善自我——曹禺就是最好的佐證。
我欽佩那些感謝羞辱的勇敢者,當他們直面羞辱這一門人生選修課時,當他們用人性的執著與追求超越過那些僅停留於羞辱表面的傷害與脆弱時,我看到他們正向另一種能夠打動人心的高貴和境界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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