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不受TikTok（抖音國際版）全然空洞內容的影響，著實不容易，我花了半小時試著搞懂那些關於人們在自家廚房或健身房，或與他們的狗兒一起幹蠢事的影片。然後我只想知道：這種東西究竟如何對美國國家安全造成威脅？
接著我頓悟了，TikTok不僅是中國大陸對於從鴉片戰爭到中共革命建國一世紀來所受屈辱的復仇。TikTok就是鴉片本身，一種數位芬太尼，讓我們的年輕一代為中華帝國的降臨而感到激動。

2012年曾任職於微軟的張一鳴創辦了字節跳動（ByteDance），2017年他斥資10億美元收購對嘴音樂軟體Musical.ly，並把在美國已有年輕粉絲群體的Musical.ly併入TikTok。TikTok擴散的比新冠病毒還快：目前全球每月活躍用戶已達8億人，且在美國約有一半青少年網路使用者曾用過TikTok。

直到上個月，張一鳴的盤算似乎都是分開看待TikTok和北京字節跳動。但美國總統川普一紙命令打亂了計畫，勒令字節跳動限期出售TikTok美國資產，否則將予以封殺。

川普想從TikTok出售分一杯羹沒有道理，但他另外的盤算是對的，TikTok想繼續在美營運，需要的不僅僅是一位美國執行長。不論內容看上去多空洞，TikTok帶來了三個明確威脅。


第一個威脅非常大：TikTok對強大卻監管不足的臉書（Facebook）造成威脅


美國司法部本不該允許臉書併購Instagram（IG）和WhatsApp。如今在TikTok分食影音社群的刺激下，臉書執行長祖克柏（Mark Zuckerberg）推出短影片服務Reels較勁，一如當初IG推出Stories打壓Snapchat一般。

Reels不應成功。臉書也不應併購TikTok。臉書對美國公共領域巨大且有害的影響，對美國的民主制度本身而非國家安全構成了威脅。（延伸閱讀：會員專屬／為什麼科技大咖、投資人都爭著搶救TikTok這個大兵？）


第二個威脅，來自TikTok對兒童造成的威脅


如同臉書、YouTUbe或推特（Twitter），TikTok為優化用戶參與度，會透過「For You」推送機制，用演算法將用戶導向能吸引他們的內容。基本上，就是人工智慧（AI）可學習瞭解你的個人偏好，然後給予你更多同類型的內容。未來的歷史學家將會大感驚訝，因為我們沒有給予這時代的兒童強效古柯鹼，而是給了他們TikTok。

TikTok很危險，就像如古柯鹼這類毒品。舉例來說，TikTok那些熱愛對嘴自拍的用戶大多年輕人及女性，吸引了戀童癖者聚集。這些人能透過TikTok發送露骨色情訊息，甚至利用同框功能製作影片。性騷擾未成年人的案例輕易可見：一位35歲的洛杉磯男子2月才因涉嫌向至少21個女孩發送猥褻對話而被逮捕，其中最小的女孩年僅9歲。


TikTok的第三個威脅在於地緣政治問題


常駐台灣的人氣科技部落格Stratechery格主湯普森（Ben Thompson），原先會淡化中國政府在政治和意識型態方面的動機，現在卻變成一個新冷戰鬥士（New Cold Warrior）。他認為，中國對於科技扮演何種角色的看法，與西方國家截然不同，並且打算將自身反自由看法向全世界輸出。

湯普森說：「倘若中國對自由主義的攻擊，不限於自身國境內，也包括其他國家」，「切斷已在我們當中紮根的 一個媒介，將符合自由主義，因為這個媒介非常聰明，能給予人們確實想看的東西。」

想瞭解中國共產黨新近利用AI所建立的監視國家，如何讓歐威爾《1984》小說裡的「老大哥」也相形見絀？薩米爾欽（Yevgeny Zamyatin）1924年出版的小說《我們》中描述的反烏托邦景象或許更相似，可以讀讀《大西洋》雜誌副總編安德森（Ross Andersen）日前寫的「圓形監獄已到來」一文。

安德森說：「在不遠的未來，所有進入（中國）公共空間的人都將能被辨識，AI會持續比對巨量個人資料，包括他們發出的每一則文字通訊，和生理上獨一無二的蛋白質結構序列。隨時間累積，演算法從廣泛資料來源--旅行記錄、朋友和往來者、閱讀習慣、購買物品--匯聚而成的數據點，將能預測到尚未發生的政治抗爭。」

許多知名的中國AI新創企業都是共產黨「心甘情願的商業夥伴」，這已經夠糟了，但更值得憂心的是把這類科技用於出口。玻利維亞、厄瓜多、衣索比亞、肯亞、馬來西亞、模里西斯、蒙古、塞爾維亞、斯里蘭卡、烏干達、委內瑞拉、尚比亞、辛巴威等國都從中國進口了這類技術。

在美蘇冷戰時期，「文化冷戰」即是美國企圖削弱蘇聯的諸多手段之一，主要是利用美國流行文化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來腐蝕蘇聯民眾。

1986年，與切‧格瓦拉是戰友的法國左派哲學家德布雷（Jules Regis Debray）曾感嘆：「搖滾樂、影片、牛仔褲、速食、有線新聞和衛星電視，比整個紅軍還要強大。」這位左派人士顯然對「可口可樂殖民化」現象嗤之以鼻，但巴黎人，當然也是喝可樂的。

但風水輪流轉，2018年矽谷科技富豪提爾（Peter Thiel）在我於史丹福大學主持的一場論壇上，提出了這句警語：「AI是共產主義的，加密表徵的則是自由主義。」現在TikTok驗證了前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