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母親的戰爭--1
這是我第一次寫我的母親。在此之前，我寫了很多我的婆婆，我的丈夫，我的朋友，我的同事，甚至我的陌生人。但我卻從來沒有寫過我的母親，因為有太多難言的苦衷。
看過很多人寫自己的母親，除了夸還是夸。我在讀這些母親的時候，我就鬱悶，我總是想，為什麼，為什麼我的母親這麼糟糕？
其實，對於母親，我還是有很多美好的記憶的。
母親出身僱農，沒有念過一天書。她從小跟著姥姥要飯。她給我說的除了小時候做夢躲日本鬼子，就是跟了姥姥要飯給地主家的狗追。有時候，她會給我拿腔捏調地唱戲，她唱《紅燈記》裡頭的選段，「我家的表叔，數不清······」問她，為啥數不清。她答不上來，就翻我一個白眼。
母親沒念過一天的書，卻會背很多文章。比如那篇《為人民服務》，母親背的比我流利。常常在一個晴朗的下午，母親高興了，就背給我聽：「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母親不會說普通話，但在背這文章的時候，用很侉很侉的普通話念出來。那樣子又滑稽又可笑。
我記得我小時候生病，趴在自家的土炕上起不來，母親就給我買五分錢一條的江米條。其實，那江米條不是江米做的，是玉米做的。現在也有賣的。再不能小的一件小事，我卻一直銘記到現在。
我還記得，第一次吃橘子，是母親拿給我的。也不知道是誰給了她一顆橘子，她就巴巴地拿回家來，巴巴地就放到我手裡。我是第一次見橘子，黃澄澄的煞是喜人。也不知道怎麼吃，忙不迭地上去就咬。呀，真是苦呢。母親把橘子給我剝開，讓我一瓣一瓣地吃。我現在想起來，心裡難過。是母親捨不得自己吃，才給我的啊。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一直都對母親有成見。我真的是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