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力 發達集團副總裁
來源:哈拉閒聊   發佈於 2020-10-14 07:14

】「國光的珍貴他最懂!」一頓飯讓詹啟賢、林榮錦成疫苗拍檔

2019年5月中旬,台灣最老牌的疫苗廠國光生技在新一輪近23億元的增資中,引進了晟德集團投資。但少人知道,晟德董事長林榮錦在3月接到國光董事長詹啟賢電話後,心意已決,不只是提議的3億,「要投就投大一點」。他打趣是「要五毛給一塊」。
「我知道他知道。」詹啟賢回想這項增資,不斷強調這句話──他看重的是,投資者是否理解國光做為疫苗廠的價值,見過的幾個「台灣有錢的大家族」只看見國光的虧損;由製藥出身的林榮錦是國光的伯樂,看得懂國光取得藥證等實力,「我知道他知道。」

曾任衛生署長的詹啟賢形容,他接手已近破產的國光時,公司像艘破船,他得把自己綁在船上,死裡求生。自嘲「也欠過一屁股債」、有「生技界艾科卡」之稱的林榮錦說,如今的國光已走過死亡幽谷,如今已是「白馬騎士」。兩人對疫苗產業,有共同的願景。



以下兩人對談重點:

問:兩位董事長是如何開啟投資合作?詹董為何想要邀請林董救援國光?


林榮錦(以下簡稱「林」)答:去年3月,詹董事長來找我投資,要我投3億。我說要投就投大一點,3億我就不投了!

我第一個直覺是它(國光)燒錢燒得夠多了,研發受的苦難夠多了。詹董是一個非常有榮譽感的人,我看到他做事的嚴謹度,我知道他們練功已經練了十年,我要重來的話,學習曲線太長了。所以,他一講,我10分鐘就OK了。

詹啟賢(以下簡稱「詹」):我認識林董很久,我知道他做生技產業,他知道關鍵在哪裡。沒有走過這條路的人不會知道。我既然要找,就要找「知道關鍵、而且我有答案、知道價值」的人。我知道他知道!


林:在詹董打電話給我以前,我大概知道疫苗重要,但沒有投資機會。詹董找我,一個禮拜內我的團隊大量閱讀相關資料,我看了大量YouTube影片,思考這在我投資的portfolio(投資組合)中扮演什麼角色。我對疫苗產業外行,我對藥品內行、對公司的生命周期、如何管理,有些經驗。疫苗是我的事業版圖中一直想要補上的一塊。


林榮錦:詹董找我投資 是天上送來白馬騎士


後來再到國光疫苗廠參觀,了解國光已經獲得美國FDA(食品藥物管理局)及歐盟EMA(歐洲藥品管理局)認證,詹董又告訴我正準備要投資20億元蓋第二條充填產線,我一聽就覺得很興奮──國光已經走出死亡幽谷了,可是這種企業竟然沒有其他人看到?詹董來找我投資,是天上送來的白馬騎士啦!

問:兩位在合作之前認識嗎?對彼此的印象是什麼?

詹:2008年我剛接國光生技不久,林董也正準備到海外做生技產業,有一次朋友介紹後在一起吃飯。聊過之後,我知道他知道這行的關鍵,這個關鍵有多困難、有多珍貴、價值在哪裡。

林:以前我只知道他當過衛生署長,真正坐下來談,就是那一次。那次是詹董對我考試啦!怎麼做藥、做過哪些藥,我們都很內行,問幾個問題、生產線怎麼設計,大概就知道了。


問:林董說他評估一下就決定要投資國光了,而且不只你開口的3億元,詹董當時覺得驚訝嗎?

詹:他很明快地要投資,讓我告訴自己:我的判斷沒錯。這麼多年來在這個圈子見過這麼多人,多少也看得出來,誰適合一起來走這個行業。

不過在林董表態之前,包括一些原始股東也表態過要投資,並且擁有優先權,所以我只能先謝謝他的好意,要整理一下,一定會有你的一份!後來在公司的法定條件許可下,也達到林董的期待。

林:我原先是要求投10億元,詹董最後讓我投了三分之二,大約6.75億元。好,可以啦,其他股份在市場買就好。我當時要多投的考量是如果只投3億元,對我的公司來說,我不可能花太多心思幫國光;如果只是純財務投資,那我對詹董的協助有限。我的原則是如果無法有實質貢獻的話,那我就不投了。

問:當時為了國光,是不是也見過其他投資者?


詹:很多!我也認識台灣金融界比林董更有錢的人,但是我也知道我再怎麼講,他們還是聽不懂,他們只有一個做法:「我交給下面的分析師去了解。」既然要增資,我要知道誰懂,誰知道我的價值。國外的大型投資銀行,都面對面談過。


林:詹董說話還是比較含蓄。台灣最有錢的幾個家族大概都和詹董見過,但是大家看過國光的財報以後,反應跟我公司的董事會的看法一樣:「千萬不能投資!」詹董第一次跟我提的時候,我就想成為國光的第一大股東。我的目的是稀釋公股。不好意思喔,稀釋公股是為了給詹董更多空間。

我認為國光所有的東西都對了,只差臨門一腳。但我的董事會都認為我瘋了,這家公司連續五年每年都虧六、七億,你為什麼還投啊?


詹:還好,我們有一些長期股東,十多年來一路支持我們,我們很感謝他們,後來在增資時,他們也沒有遲疑地也就進來了。當然另外有一些新的投資人,雖然不像林董對生技產業這麼清楚,但是有社會理想,也對我個人也有一點信任。我們就這樣順利完成增資。

增資之後,我們才有能力擴廠、增加產能、增加研發能量。說真的,假如那次增資不順利的話,我們台灣可能這次新冠疫苗研發就來不及了!可能來不及了!

問:詹董接手國光時,公司財務就不是很好。如果你早知道經營國光生技這麼辛苦,你還會加入國光嗎?

詹:當時如果理性多那麼一點,可能做法就會不一樣。

2008年時李明亮署長(前衛生署長、也是詹啟賢的前一任國光董事長)要我接下這家公司,是用社會理想來說服我。他說國光已經快經營不下去了,但是他說:「台灣需要有這麼一家本土疫苗公司來保護國民的健康。」我是把這個真的當成一件事,很多朋友,包括我家人,都說:不要啦、不要啦。


詹啟賢:當年若讓國光破產 H1N1來時恐無疫苗可用


當時還有一些投資界的人跟我說:「詹董,你就讓它破產吧!破產了以後,我們重整,便宜一點啦!」(沉默)我沒有答應,我沒有答應!


但是也因為這樣,多背了很多的債務,一直到最近才將這個債務拋開來,公司也才能夠往前走。如果那個時候,我真的讓它破產、再重整,我告訴你,(公司)所有人才都跑光!設備也不會有。2009年H1N1那年,就沒有疫苗可以用!


還好,我們都順利經過了。我覺得,好像老天有眼。

林:我聽到這段過程時,第一個想到的是詹董好像寒窗苦讀了十年,準備要入京趕考了。我的角色就是「我的馬借你騎,以後再把馬還我」這樣而已。你看得到這個寒窗十年,所有作為一個疫苗產業該有的核心能力,它都有了。詹董已經把經營疫苗廠的所有障礙都快排除了,對我的股東來說,國光不會再往下,但往上的空間很多。

我也很清楚疫苗產業對一個國家是很關鍵的,本土化很重要。要是沒有本土疫苗,就會像電影「悪靈古堡」裡的病毒擴散。這次疫情讓整個世界癱瘓,可以預見疫情未來還是會來。地球暖化,一切都改變了,人類對生命價值的看法也和1918西班牙大流感不同,沒有辦法接受死幾百萬人這樣的事。疫苗產業會愈來愈重要。

第三點,我當時也想要蓋充填廠,我知道國光的充填廠已通過美國FDA和歐盟的EMA查廠認證,這是很困難的。如果我要建廠,學習曲線太長、資本支出太大。我也期許台灣生技產業能「強強結合」,像這次新冠疫苗研發,資源太分散。大家一起來怎麼把餅做大,一起搶世界市場。

問:林董這些想法是當初詹董找你合作就有的,還是已投資之後才有的?

林:我看了國光的年報和財報,國光做過H1N1疫苗,還幫賽諾菲藥廠代工,有沒有產程開發,有沒有分析方法,有沒有藥證,年報寫得非常清晰。我是內行人,知道它的核心技術水準,我腦海裡大概浮現未來五到十年的地圖了。那時我就預測 2019國光就會有正向現金流,不會倒了。

詹:我一接國光,債務就是那麼大,但我們並沒有減少研發及開發新產品的努力,包括研發費用及人事支出都沒有減少。就好像一個家庭,實在是收入有限,可是我還是要培養我家的小孩去念大學,甚至出國留學,這中間的辛酸,是很長的。但也因為我堅持這樣,很多人不能諒解,但是今天證明:我們對了!

還有一點,為什麼國光賠那麼多錢?是經營不善嗎?不是啊。因為在我接任之前,蓋了很大的廠,當年準備一年要賣數千萬劑流感疫苗給歐洲的,而且簽了約,國光才蓋廠;如果不蓋,它不跟你簽約。但廠蓋好了,獲得歐盟認證之後,那家公司片面宣布生意不做了,沒了!但我們人要養、水電廠還是要運轉,也不能裁員。幾十億的大廠每年要折舊,就負擔不起了。協商不成之後,沒辦法才告。告了之後,要找國際律師事務所,很貴的啊!官司在巴黎打,打了一年,判對方違約,但是對不起,前面的合約沒有談賠償條款!就是這樣。這故事我講給誰聽啊?

林 : 我想以前的經營者比較像是貿易商的作法,以為只是進出口而已。


詹 : 在這個事件後,我們死中求活,才走到今天。這個公司還是個國際大公司喔,又有我們股票喔,尤其是我們漸漸恢復元氣之後,我愈想愈氣:你拋棄了我們,害我們差點死掉,等我們開始發展了,你居然還可以分享!太可惡了。所以再找律師顧問來,用不同的角度再告一次。這次它認輸,來和解吧。我們同意了。賠償金額都在一月的重大訊息裡。但有人care、有人看嗎?

林:這我要幫詹董講一下話:因為他的堅持,國光才能提早走過死亡幽谷。面對公司虧損,你可以慢慢地一直虧,詹董是一次讓它虧到底。如果他當時像財務顧問說的,要讓EPS好看,不要花錢(詹:裁員啊、研究經費砍掉),今天沒有這個局面。

由全球產業分析,台灣有很多學名藥藥廠通過,全球有1萬家啊。疫苗有幾家?全世界不過二、三十家(詹:亞洲只有一家!)


詹為國光押下身家 林感動樂當伯樂




問:詹董這幾年來,有沒有後悔過這樣的決定?


我替我自己後悔,沒有替國光後悔。我如果知道要經過這些困難,我可能不會進來。(問:當年跳的破船,現在己經補好了......)對,而且我看到目的地,還看到港口了。(問:中間沒想過跳船嗎?)我責任在身,我怎麼跳?我怎麼跳?我怎麼跳?

12年前,要破產的時候,只能增資,九成九的原始股東不願意增資,所以找新投資者進來。只能找我的朋友說:這是對台灣重要的產業,請大家一起來協助。錢不用多,要分散。錢進來,才讓債務止血。可是要付錢的前幾天大家來跟我說:「我們是同意啦,萬一錢投了,你半年、一年離開這個公司,怎麼辦?」人家都很務實喔。我說我不會,他們說:「難講喔,如果2008年、2009年政府要你回去做事呢?為了讓我們安心一點,請你自己也拿錢進來!」我想:「我怎麼公親變事主?」如果我不肯,這船就沉了。好,我就拿自己的錢出來,大家錢進來,增資完成,止血!那時我一股的價格比林董投的價格還高。

林:詹董第一次告訴這件事,我說:「欸,你怎麼投這麼少?」他說:「我是醫生郎呀。」(詹:我不是財團!我不是資本家耶!),他已經是身家性命都押下去了。


詹:我用工廠向銀行聯貸,銀行簽約要求我必須繼續擔任董事長,我離職那天就是聯貸到期日。我被綁死了,怎麼跳船?只好做下來。這些話現在可以講了。撐12年,不容易,我頭髮都白了。最讓我難受的,還有人說我是酬庸官派的!

林 : 我進來之後,才知道這段歷史,很感動。我的角色是讓他更努力、更快樂地工作。我加入董事會之後,告訴詹董,我預測你2021年會有30億現金、零負債,那時候你要做什麼?

我說,我們要定位為疫苗學名藥公司,加上疫苗無菌充填。我有了想法,就約詹董談,公司未來黃金十年要怎麼走,詹董說:「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們是不謀而合。董事會上提出符合這個方向的資本投資,都快速通過。


詹 : 也是感謝董事會。疫苗學名藥,不表示容易喔,嚴謹度完全一樣。但這不是全部,像新冠疫苗不是學名藥,是大家都沒做過的新疫苗。



林:疫苗學名藥是指沒有科學風險、只有技術風險的。國光對疫苗的技術、流程、設備、knowhow,都有了。要做科學風險大的,就是臨床可能失敗的,做下去就很恐怖。新冠沒有科學風險,不會花幾了幾十億,就fail、掛掉。新冠只要做完一期臨床之後,詹董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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