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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層肉 發達集團副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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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品味生活
發佈於 2011-09-21 23:01
買春 - 2011第33屆聯合報文學獎短篇小說大獎
本帖最後由 三層肉 於 11-09-22 00:42 編輯
買春
【聯合報╱陳麒淩】 圖/吳孟芸
在入圍的幾篇寫實類型中,〈買春〉寫得最嚴謹,它題材很世俗,但流露人性的溫暖。──南方朔
主角是一位六十餘歲中醫師,從買春不成,變成幫賣春女醫病,很有真實感,這種小說情節不是每個人都寫得出來的。──楊照smile_45+
●鏡子太小,只一塊巴掌大,貼得太近,只能放大局部,離得稍遠,眼神朦查查又看不清楚。
老曹左手拈起鬍鬚,右手擎著剪子,有點抖,剪子尖兒碰了肉,疼。
這寸把鬍鬚留得不容易,他家族的遺傳是毛髮稀疏,兒子孫子都像他,眉毛淡淡的長幾根,僅是聊勝於無,頭頂是早光了,勝在頭型圓好有光,鄉民們沒文化,看病也要以貌取人,老中醫沒有頭髮不打緊,沒有幾莖鬍鬚就不像話了。
老曹沒到五十歲的時候就開始留鬍鬚,穿盤釦的唐裝,神態肅然地直著背,坐在自家藥店的鐵力木老桌子後面,桌上一支筆,一本白紙,一個小號脈枕,牆壁上掛著幾幅暗紅的錦旗,金燦燦的鑲字即使在夜裡也曉得發光,華佗再世,德醫雙馨,杏林春暖,懸壺濟世,妙手回春,濟世神醫。
那些錦旗還新的時候,他心虛過。
都是親戚託名送的,藥店開業的時候,像開張花籃一樣送來,即使這年代沒人把浮誇當羞恥,那旗子的顏色還是讓他的老臉微微泛了紅。
他算哪門子神醫?又拿什麼濟世?只不過混口飯吃。從沒正經上過醫學院,年輕的時候跟個老郎中學過一點,看了幾本書,推拿針灸懂得一些,風寒感冒咳嗽開些甘草桔梗黃芩前胡也不在話下,也就哄哄自家親戚那點本事。那年老婆還有命,嫌種田太苦,攛掇他坐堂賺錢:「怕什麼,治不死人就是神醫了。」
他膽小,不死人就是最大的理想,小心駛得萬年船,他給人開藥,寧願劑量不足好得慢些,也不敢如虎狼,年節拜神祭祖,他也求生意興隆客似雲來,卻不敢太壞了良心,最多也是求人家染個小恙。藥店開了十八年,算是遂了願望,庸庸常常,無驚無險,不求口碑,湊個數就好。
這十八年,說起來算難得了,作為一名不過不失的老中醫,他唯一親歷的病人死亡,只有隔壁屋謝大叔那次。
其實,那不能算是他的責任。謝大叔年輕的時候得過肝病,攢了個病根,有段時間勞累過了,渾身無力,只當是感冒,開了好幾劑藥仍不見好,他就不肯再給謝大叔看了,特意交代謝大叔的兒子去城裡大醫院檢查。他們去的那天,謝大叔還能輕手快腳開摩托車,半個月之後回來,已經臉色蠟黃奄奄一息,要兩個人抬才能進屋。急性肝衰竭,這是西醫的說法,他連夜翻遍手上那幾本藥書,覺得像是瘟黃;若是瘟黃,有個用生大黃和厚朴灌腸的方子,可他沒敢逞能,也沒敢聲張,人眼看就不行了,動一動就能死在你手裡,這不是惹事上身嗎?
一晚謝大叔的兒子來敲門,知道求藥無用,只求壯膽,謝大叔連連尿血,發癲,說胡話,也不認得人,一屋子女人晚輩,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心慌手腳亂的。
其實他有點忌諱這些事,經驗也不見得多,父母去世的時候他不在身邊,老婆又是在醫院走的,白布蓋頭,直接拉到殯儀館,他今年也六十有八了,誰知道前面還有多遠,平日裡只是渾渾過了裝不知道,他寧可渾渾過了,不要有什麼提醒。
到底還是走了一趟,架不住一個老中醫的所謂聲望。
天寒地凍,屋子裡燒著熊熊的火爐,一股熱烘烘的臭味,有點中藥五靈脂的腥,又有點生煎天麻的騷,教人不敢喘氣,謝大嬸給謝大叔換了張乾淨褥子,褲子剛套在腿上,又尿了一泡,赤褐色的便溺緩緩地滲進暗綠色的棉褥子,只剩個奇怪形狀的濕印子。謝大嬸張著口,怔了片刻,邊哭邊罵道:「死老頭子,要折騰死我呢!」她手腳帶著點氣,把謝大叔翻過來換褥子,謝大叔側著頭,乾枯的一隻手臂搭在炕沿,下體袒著,眼神空蕩。
他無法不去看那垂死老男人的下體,那陽具萎縮成小小的一截,黯然疲軟,好像曬乾的什麼蟲子,兩掛卵耷拉在破布一樣的皺皮裡,老曹有點惡心,又有點害怕,想移開視線,卻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雞巴死了。」謝大叔突然說了一句,眼神散著,不像是看著誰說,再哄他多說幾句,又不說了。就是那天夜裡,輾轉掙扎了半個小時,謝大叔去了,他家兒女有孝心,請了和尚唱經,木魚鈸罄鐘鼓,南無阿彌陀佛。
鄉裡面生老病死不是新鮮事,但這一件卻讓他分外難以下嚥。轉眼就過了半個月,小年近了,天氣更冷了,晚間他早早關門,窗子也緊閉不留縫隙。然而電視一關,耳邊就響起那唱經聲,那單調重複苦索空落的音腔,延綿無盡無極,連窗外的風聲、樹梢的擦響、掛鐘的滴答、鼠子和壁虎的呻吟乃至於自己的心跳呼吸,為什麼踩的都是那個節律。
他早早躺在床上,閉上眼就看見謝大叔那截曬乾的什麼蟲子,男人的老和死,是先從那裡開始的,那裡是生的源頭,命的根。
是的,從那以後他有點過分關注自己的那話兒了。
老婆死了八年,他沒續弦,一是沒合適的,二也是自己沒急著找,太愛自己的臉皮,也怕親戚鄉里們笑話,這是鄉下,他又是個留著鬍鬚的老中醫。慢慢地,慾望也淡了。慾望這東西就像一條蛇,你給它吃得愈多它長得愈壯大,愈有力氣纏得你緊;你餓它,忍著不餵養它,它會弱、會衰、會死,然後放開你。有一段時間他甚至以此為喜,看了幾本養生的書,以為從此固精養體直可延年益壽。可現在,他在想,也在問,更在擔心,「它」還是活的嗎?
他私下裡自己試了,有反應,早上憋著一泡尿,它也剛直剛直的。他有點感激涕零的感覺,它敏感,它靈活,它生猛,即使它也跟他一起變老,將來還要更老,老到什麼地步不去管了——至少他們眼前、當下,在活著。
真想好好地愛惜它一下。
非要好好地愛惜它一下不可。
老曹想到了那個地方,他想了幾個晚上,那條蛇不吃不喝也能回生那條蛇見風就長長勢驚人,那條蛇盤踞在他的腳下懸掛在他的梁頭,嘶嘶地吐著火火的信子。
他有點要瘋的感覺,誰的媳婦娘們來店裡抓藥,背轉身去他就忍不住瞪著眼去望人家的臀,那些扁的圓的瘦的胖的褲子裡裙子裡的臀,他在心裡罵自己要死,隨即又寬宥自己說,那是為它看的,它是活的,活鮮的,活生生的,它要他看,它要。
他爽性看開了,瘋就瘋吧,等到雞巴死了,想瘋也不行了。
如此痛快又悲涼地想。
剪刀再一次微微顫著挨近鬍鬚,輕輕地一聲「嚓」,剪了,灰白的鬚飄飄地墜,肩上一些,胸口一些,地上一些。
他不再是什麼德高望重仙風道骨的老中醫,他寧願是、他就是一個猥瑣的下作的去公園裡找站街女買春的糟老頭子。
早上寒氣逼人,他戴了頂帽子悄悄出門,冷風直接灌進脖頸,從前那幾莖鬍鬚至少還可以遮擋一下,他想了想,又折回去加了一條圍巾。
進城的中巴很空,有熟識的鄉民向他問好,他主動告訴人家進城去看朋友。
車窗外面,冬天的樹,光禿的枝椏,瘦而瑟縮,一行行向後退著,天空是灰的,水泥牆那樣冷硬闊大的灰,這是最嚴冷的冬景,他買春的路上。
他早就知道那個地方,在沒有成為老中醫的時候就知道。那個中山公園其實是個老頭公園。城裡的老頭,從早到晚混在那裡,遛鳥、下棋、打太極,隨地吐痰,賭兩角錢的小牌,背轉身就在花叢裡撒尿,更多的,是抄著手臂,龜縮著背,頂著花白的頭顱,圍成一圈吹牛,「我年輕的時候才厲害呢——」各人只是碰面點頭問個名號,誰的身世都諱莫如深,誰年輕的時候有過什麼樣的傳奇,盡可以隨意在嘴上編演,博個笑聲,找點樂子,誰在乎呢?
那次他是和老婆來的,逛街累了,買了幾兩包子坐在公園的石頭板凳上吃。老婆說這個公園到處都是臭老頭味兒,他覺得也是,那種味兒,不是尿臊味或者人工湖死水的臭味,那種味兒,是遍地尿臊味和人工湖死水的臭味都蓋不住的一種氣味,暖烘烘的酸苦和腥騷,笨滯的渾濁的即將腐爛的,想起來了,他在將死的謝大叔房內聞到的,那種,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氣味嗎?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沒有這種味兒,自己是聞不到自己臭的,所以今天早上他洗了澡才出來,用一塊新的百合花味的香皂裡裡外外細細地搓了,搓得皮都紅了。
他和老婆吃包子,白菜豬肉餡兒的,旁邊的石凳來了一對人,一個肚子很大的老頭,一個化了濃妝的婆娘,那婆娘不到四十,皮膚黑,搽了粉又太白,他們坐下,看了一眼老曹夫妻,撐開一把大傘,大傘遮罩著他們,只露出兩雙腳,他們細細地說笑,傘微微地搖晃。
「不要臉,老不正經,光天化日的不要臉!」老婆啐了一口。
他很好奇,很想知道,光天化日這麼一把大傘,兩個人到底能幹到什麼程度,可是老婆惱怒了,拉著他走。
他們從公園後門的路出去,一路上看到很多的大傘和腳,樹叢裡面站著的,笑著的,招手的,七、八個形狀妖豔的婆娘,最年輕的那個,看起來好像還不夠三十,他沒看清楚,老婆拽著他走得飛快。
今天這麼冷,她們還會出來嗎?
其實冷點也未嘗不好,人沒那麼多,至少公園裡的空氣會清爽,老頭臭,就淡了。眼看快中午了,偌大的公園除了風,只疏疏看見五、六個老頭在打拳,她們還會來嗎?(上)
老曹找了個小飯館,要了一碗牛肉麵,吃了兩口,又加了兩個滷蛋,一碟滷牛鞭,他今天不缺錢,缺的只是牙口,牛肉其實已經嚼不動了,在嘴裡只吮個滋味安慰舌頭罷了。
他在公園裡又轉了一圈,打拳的老頭也走了,只剩下東北的亭子裡,兩三個老頭在下棋,他們穿著厚厚的大棉襖,包著頭,像幾頭老熊。
那女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羽絨服,帽子套在頭上,冷得佝僂著背,從遠看,根本就看不出是個女人,要不是她突然從樹叢裡走出來叫他。
「大叔,大叔你一個人散步呢。」她把笑容堆出來,雙頰凍得紅紅的,吸了一下鼻子。
他的心跳快起來,這是一個多少歲的女人,三十多,四十多,看不出來,她上上下下包得太緊密了,但她的眼睛長得還算好看,圓圓的,很靈活,即使鼻子和嘴都有點大。
「大叔,天怪冷的,咱玩玩就當是暖身子。」她又吸了一下鼻子,走過來膩在他身上。
他該說些什麼,抑或什麼也不說,笑一下也行,天太冷了,肌肉也好像凍住了,僵僵的。
「不貴,今天還沒開市呢,我給你打折好不好?二十塊隨便摸,五十塊打一炮,便宜不?」
「我不想在這兒。」他東張西望了一下,沒人。
「當然不在這兒,大冬天的,凍死人嘛!」女人笑了幾聲,側著頭,媚起來的樣子,「我帶你去我家,有暖氣,軟床墊,可舒服了。」
「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小麗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女人走幾步回頭笑一下,老曹低著頭,看見她的腳後跟,一雙厚底的高跟皮鞋,走起來有點搖晃。
她租的房間在一幢老居民樓上,房間很小,不超過十個平方,廚房的鍋碗就擺在床頭的桌子上,椅子上堆滿了衣物,暖氣罩上烤著文胸內褲,空氣裡有一種香皂烤乾的味道,帶著粉香的焦味。
「你喝水嗎?」
「我不渴。」
「那咱們就馬上幹吧,抓緊時間。」她脫掉羽絨服,裡面是一件緊身的紅色毛衣,顏色舊了,裹著豐腴的身體,「咱們就別洗了,天這麼冷,反正還得戴套。」
「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想找點話說。
「叫我小娟吧。」她脫了棉褲,只穿著一條碎花內褲滾上床,抓過被子拉到頸下,連打了幾個噴嚏。
「你剛才不是說叫小麗嗎?」
「唉呀大叔,你是來幹我的,不是來查戶口的,我叫小麗還是小娟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做這行我能把真名告訴你嗎?你這不是難為我嗎?行了行了,趕緊脫了上來幹吧。」
他燥熱起來,屋子的暖氣很足,所有的器官彷彿從冬眠中款款甦醒,他緩緩脫下棉褲,低頭看見貼身的薄秋褲胯部,不知何時已經山起昂然了,他有一絲害羞,更多的是歡喜,這傢伙知道要爽了,這傢伙活得很,這傢伙多麼活躍、活潑,活蹦亂跳!這活體!這活物!
一股熱燙的血氣沖上來,他一把掀開被子,竟然用了一個輕盈的姿勢跳上了床。
「啊──嚏!」女人打了個大噴嚏,捂住嘴,指指紙巾筒,示意他遞過來。
她吐了一口痰用紙巾包住,又扯了長長一段紙巾,哧溜哧溜地擤鼻涕,擤不完似的,眼淚和鼻涕一起來,看著怪可憐的樣子,他拿過一件大衣包住她的肩膀,又倒了一杯熱水過來。
女人抬頭笑笑,鼻頭眼睛紅紅的,「沒事,死不了,來吧,咱們幹吧。」
「你伸出舌頭來。」
「這個不行,我不親嘴,不是嫌你,這是我的規矩。」
「我給你看看,是風熱還是風寒。」
「你會看嗎?」
「舌苔薄白,流清涕,痰稀白,無汗,輕微發熱。」
「你真會啊。」
「脈象浮緊,陽氣在表,頭疼嗎?」
「疼呢,身上也疼!」
「特別畏寒?」
「嗯,平常沒那麼怕冷,今天把衣服全穿了還哆嗦。」
「多久了?」
「昨天中午出了汗,吹了點風。」
「那是勞累之後受涼起的,風寒之邪外襲,肺氣失宣,得治。」
「我討厭去醫院,有病沒病去一次就得花好多錢。」
「我能給你治,主要是解表散寒,不費多少事。」
「你真行啊。」
「你這裡都有什麼?薑有嗎?紅糖有嗎?」
「有,有,就在電飯煲下面的架子上。」
「我給你煎一副生薑紅糖湯,你分三次服,趁熱服,出汗最好。」
「你會刮痧嗎?大叔。」
「刮痧是外力行血,你是風寒之邪入侵,身體已經虛弱,此時刮痧會破氣。」
「我想快點好,我不怕虛,就快過年了,想回家了。」
「也好,你才起病,風寒剛剛入裡,還是能刮出來的,你有刮痧板嗎?」
「沒有,湯匙行不行?」
「也好。」
她非常馴順地俯臥著,兩隻手把衣服捋上去,露出一大片肥白的肌膚。
他愣了一愣,又怕她冷,忙轉了心神,把風油精灑了幾點在她脊椎兩側,握著湯匙刮了起來。只幾下,紫紅色的斑點就出來了,她不知是疼還是舒服,哼哼了兩聲,這哼哼又分了些他的神。
然而他的手,他的手卻有著自行其是的專心,它們忙著,平刮、豎刮、斜刮、角刮,督脈、膀胱經、夾脊穴、肩峰,有條不紊,輕車熟路,他簡直忍不住要讚嘆這雙手,這雙老中醫的手,多麼從容自如,多麼冷靜靈巧。
她翻過身來,袒著胸,他的眼睛沒法不盯住那雙好乳,可是他的手絲毫不亂,任脈、天突穴、膻中穴,為什麼他的手只認得這些?以任脈為界,刮板向左沿著肋骨走向刮拭,輕輕地沒人事地經過那粒溫暖的朱砂色的乳頭,它們怎麼可以一絲抖顫和不安都沒有?
他的手讓他的心靜下來,他的心全在刮板和經脈上,不知何時胯下早已鬆了,他還沒注意。
大片的痧刮出來了,她的臉色潮紅,微微地出了汗,他也出了汗,刮痧很考人的力氣,到底年紀大了。
他走的時候,沒讓她送,剛發了一點汗,此時病人最好臥床休息。
她在床上喊,「大叔,我得給你個紅包吧。」
他窘了,「按理,應該是我給你。」
她笑了聲,「你啥都沒幹呢,要不你上來摸摸吧,不要錢。」
他更窘了,「這事整的,你把我當啥人了,好好養著吧。」
她由衷地說,「大叔你人真好,我覺得好多了,對了,我想到一個好詞兒感謝你的——妙手回春!」
他啞然失笑。
「大叔,還不知道你貴姓──」出門前,女人突然喊道。
「我,姓張。」他最後說,戴好帽子,輕輕地關上了門,外面還是那麼冷,他很響地打了個噴嚏。
開往鄉間的中巴,開在冬天的風裡,開往一點一點深下去的暮色。
累了,但是筋骨和心都很舒暢,那種抖開了的、沒有褶皺又元氣淋漓的舒暢。雖然,惆悵是有一點的,他想起她肥白的脊背,溫暖的朱砂色的乳頭,她們剛剛、明明在自己的手裡。
老二,是不是有點對不起你呢?
然而那傢伙,安靜地溫順地伏在他身體深處,好像在打個長長的盹。
車窗外,飄飄揚揚下起了細雪,路燈一盞一盞地暈黃。
迷濛裡,他好像看見暗處的樹長了暗暗的葉子,那暗暗的應該是綠綠的葉子。
那是春天嗎?(下)
smile_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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