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畢華
2022年4月13日 週三



圖／盧兆琦
嘟嘟車在公路邊停下來，在一個秋天，神情還略顯夏季悶熱的怔忪裡的兩人，下得車來馬上看到山腳下有一段階梯，拾級而上即可，就像那隻駝著舍利子的白象，在此停住腳步，就此成就一則傳奇。我們就順著三百零六階的種種傳奇，一步步走上山。
這路徑已不是山徑，而是水泥鋪地整治完善的小山路，山路兩側有一些小販和商家，賣的就是最容易讓觀光客失心瘋剁手大買的便宜紀念小物，說是回國可以送人，其實重點在便宜兩字，大家都沒想到泰幣台幣幣值相近呢。
這寺廟稱素帖寺，依山而建所以不見閩台廟寺建築慣見都是左右兩兩對稱，而是循著山路，見這一處地顯得略為平整便依地面面積大小建出一閣一寺，閣也小小寺也小小，可這小寺小閣都有鮮花布幔裝飾，也不像我們寺廟常用的所謂傳統色紅綠金，他們偏愛閃動光澤的絲質布料，再鬃以飾金，布滿香花，倒像是熱帶國家的人文風物詩。
再又轉上一個折，又見一閣，供的是泰皇蒲美蓬的肖像，該說是遺像，畢竟泰皇蒲美蓬剛逝世不久，還在國喪期間，巨幅人像周邊是以顏色淡雅譬如紫和白等花卉和布幔來裝飾，不時有子民在畫像潛力定，神情肅穆地對著畫像敬禮和禱告，對一位親政愛民的國王來說，這樣的崇拜景仰是他應得的榮耀。也因著這樣，整個山區呈現一個安靜又祥和的氣氛，少見有忘形的觀光客大呼小叫的，啊，這真是一個適合細細研究並觀賞建築和風光之美的時機啊。

走到主壇的部分，說是主壇，是觀其建置在塔群周圍圈以圍欄，周遭圍繞青色黃色白色的佛菩薩，個個皆是金銀珠寶珍珠瑪瑙嚴飾全身，加上處處香煙裊裊華蓋庇護，中間就是安置白象駝來的舍利佛塔，金色，全部金色，不見雜異純純粹粹的金，連地板都有橘金花色的地磚拼接出鏡亮的、有如金沙遍地的潔淨地板，這時或許室內蘊的舍利子曖曖放光，或許是午後斜陽正好遍照其上，天地間處處閃動金鑠鑠的光，甚至聲音都是金色的──那是來自四周有著金龍捲尾式屋脊和鏤空雨擋的建築物上吊掛的金色鈴鐺，在悠然的風中吟唱古雅頌辭──被炫迷的雙眼和心神以為這就是西方極樂世界，此際我佛慈悲廣被，不僅止芸芸眾生、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就連舍利弗及諸比丘甚至山林河海一切活體都歡喜信受作禮而去。
我們在巨大感動退散之前準備到觀景平台去的時候，遇上一群年輕的出家人，即便身穿橙紅色的修行服，青春的臉上洋溢無憂的光澤，肢體動作也無異於一般年輕人的活潑，他們身上不只發出耀眼的光，更發出了動感的溫度。
觀景平台雖非在極高之處──畢竟此處海拔3520公尺──但是秋高氣爽、藍天白雲之下，裸眼可以遠眺清邁古城。但是天光逐漸減弱光度，似乎提醒旅人踏上回程。臨別回眸，明顯偏西的陽光灑在金塔之上，灼灼不可目接，在燦出西方極樂的金色氤氳中，浮現一位青壯的和尚，獨自一人，在金塔前立定，似乎感動於天地的大靜默。
一時之間，連我們也忘了那條有雙龍護衛我們回程的石階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