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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品味生活   發佈於 2009-09-10 19:06

小可憐,來世我娶你

小可憐,來世我娶你
我一直受不了女人在我面前故作天真,他們越是裝白癡我就越覺得噁心。
小可憐除外。
因為她不用裝,她就是白癡。
第一次見到小可憐,是在同事丁偉的生日宴會上。身為一名25歲的光棍,我像在場的所有男人一樣,對美女異常敏感。所以當那咬著可樂吸管的女孩衝我甜美一笑之後,我居然就臉紅了。
她是標準的美女,小臉,大眼睛,眸子裡的單純自然流露。頭髮披肩,有淡淡劉海,戴著天藍色有蝴蝶結的髮帶,穿著白色連衣裙,像蝴蝶般飄飄而至。我至今難以忘記,小可憐給我的初次印象。怎麼形容呢,當時是夏天,就像一股冰凍的檸檬水,緩緩從喉嚨淌到心底。
有如此佳人對我笑,我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趕緊撇開視線,假意完全不知,做一些很酷很男人的舉動。自以為差不多把她迷暈了之後,轉過臉來,發現她已經走了。
我失落極了,向丁偉打聽這位神秘的美女,他在聽了我的描述之後顯得很驚訝,喃喃道:「我妹妹今天好像是穿的白色裙子。」
我喜出望外,在我的死纏爛打下,丁偉才勉強答應把他妹妹叫來。
果真是她,一笑燦爛如夏花的女孩。
但是我卻明顯傻眼了,張大嘴愣是吐不出一聲你好——你有見過妙齡美女,在微翹的鼻頭下掛著一道清亮的小瀑布嗎?
丁偉歎了口氣,無奈的替妹妹擦乾淨鼻涕,用一顆玻璃球打發她別處玩去。
後來才知,丁偉的妹妹丁柯,是個弱智。如今19歲,智齡卻只停留在6、7歲左右。
驚鴻一瞥的佳人是個白癡,讓我有點訕訕的。
走出丁偉家的小區門口,就發現這位白癡美女一個人蹲在花壇邊上,眼睛瞅著旁邊那群跳皮筋小孩。她那張動人的臉,像是在嘲笑我之前的自作多情。
她又對我笑,還是那般檸檬水似的美好。由於靠得很近,我聽到她笑時發出「呵呵」的聲音,傻忽忽的。情不自禁的就說了句:你果然是個白癡啊。
我以為白癡不會在意自己是白癡。哪知丁柯突然瞪大眼睛,正經八百的對我說:「我不是白癡,我只是弱智。」說這話時,她頭上天藍色的髮帶印襯著她純淨的臉,無邪得讓人無法對她意淫。
我望著她,心裡湧上一股內疚,我說對不起,她接沒關係。
忍俊不禁,我就撲哧笑了;見我笑,她也傻呵呵的跟著笑。
「你笑什麼呀,小可憐!」我忍不住刮刮她的鼻頭。
「他們都不和我說話。」她指著對面的小孩,「你願意和我說話,我喜歡你。」被美女這麼直接的表白,渾身不自在。
「你想跳皮筋嗎?」我見她那渴望的眼神,突然問她。
小可憐猶猶豫豫的點頭。
於是,我就為了這個白癡美女,以大欺小,連嚇帶騙的把那群小孩的皮筋搶了過來,遞給她的時候,她眼神裡閃爍著濃烈的崇拜,我差點以為自己真是個英雄。
「我好喜歡你!」她再一次申明,掂起腳尖,抱住我的脖子,對準我的臉親了一口。
我摸著濕轆轆的腮幫子,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以後不能隨便親男人了,因為你不僅是女人,還是個美麗的女人。
沒過多久丁偉就帶著他妹妹來我家了,因為小可憐在找我。丁偉說,她找不到,就一直坐在小區花壇上等我。
有個女孩在等我,我瞟了小可憐一眼,發現她依舊美麗著。我就忘了她是個白癡,心跳差點漏了一拍。
我問她為什麼找我,她又衝我笑,特傻氣那種。
我教她,叫我浩哥哥,她很乖,甜甜的叫了。為了獎勵她的聽話,我把從家鄉三亞帶過來的海螺送給她,並騙她說裡面有大海的笑聲。
她認真的放在耳邊聽了一會,驚奇的嚷嚷,「真的耶!真的是大海在笑呀!」然後快樂得像只小老鼠般滿屋子亂竄。
我望著她,我想你的世界永遠藍天白雲。之後只要丁偉被妹妹一煩,就會把她推到我家裡來,時間一長,只要下班沒聽見小可憐那聲脆脆的浩哥哥,心裡就會惦記。
小可憐很乖巧,可以吩咐她去洗個蘋果,累了叫她幫著捶肩,我不喊停她絕對不停。
她很容易滿足,逛街時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要求,一杯珍珠奶茶就可以笑得春暖花開。餓了不用吃海鮮,米線一樣能吃得呼呼有聲。
小可憐老喜歡逮著我問:浩哥哥,你喜歡小可憐嗎。我老實回答,你笨死了,我喜歡聰明的女孩。
她也不會傷心,她只會追著我問,我聰明了嗎,現在呢,我變聰明了嗎。
她還是個孩子,孩子總是善良的。
那天下班冒雨回來,進屋後卻見小可憐爬在窗台上,望著窗外。
「風一直吹,是想幫雨找到媽媽。」她認真的告訴我。
片刻,一天的疲憊和淋雨的難堪就被她這句閃著童真的話語淹沒。當我在金欲縱橫的世界裡彷徨時,觸動我靈魂深處的,卻是小可憐毫不經意的純真笑顏。
我也會有震撼的時候,比如當小可憐心無成俯的問:浩哥哥,我晚上能不能和你睡;浩哥哥,我們結婚好不好,之類的話時。當然,她是不懂結婚的,只因為我告訴她:「你不能和我睡,我們沒有結婚。結了婚,才永遠不分開。」
我愛憐的叫她小可憐,她親熱的喊我浩哥哥。我喜歡聽她用親膩的聲音說,浩哥哥,我喜歡你。也喜歡看她用那種特純靜的眼神,把那股崇拜傳達得如此真實。
在我生命最乏味時,小可憐扮演著多重角色,陪在我身邊,令我舒心。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絕不會像正牌女友那樣矯情的要我發誓只愛她一個。小可憐喜歡笑,她一笑,天都藍得可愛了。
唯一的煩惱就是偶爾下班回來,能聽到鄰居大媽拉著我說,「你女朋友和我孫子辦家家酒,又把我孫子弄哭了!」
丁偉就經常說,你和我妹妹就像戀人一樣。
我反感這類玩笑,我覺得這是對我的恥辱。
她再漂亮,終究是個白癡。
白癡沒有思維,白癡不懂愛情。
不知不覺,冬天就來了。
此刻,小可憐坐在街邊長椅上,捧著冒著熱氣的珍珠奶茶,那嬌嫩的小臉包裹在雪白的羽絨服裡,就像一朵純白羞澀的絨花。誰都會以為小可憐是我女友,羨慕的目光全部彙集到我身上。但是如果他們能聽到小可憐說的話,估計就會改變看法了。
「浩哥哥你看,我是火龍,我能噴火!」她說,掘著小嘴,搖擺著腦袋一個勁的呵出白氣。
我寵膩的刮她的鼻頭,「呵呵,小白癡!」隨後無奈的自語,「你要不是白癡,該多好啊!」
然後小可憐就會站起來,一字一頓不厭其煩的重複那句「我不是白癡,我只是弱智」。
我搞不懂白癡和弱智有什麼區別,反正小可憐會像教授給學生糾正錯誤一樣一絲不苟的對待她的稱號。
我就問她,兩者有什麼區別。
白癡是很笨很笨,弱智只有一點點笨。」小可憐又認真的說,說這話時,她似乎很急於辯解,皺了眉頭,瞪圓眼睛,奶茶的濃香從她嘴裡竄出來,渲染到空氣裡,她剛喝過奶茶的嘴濕漉而紅潤,她的眼睛像童話裡秋天的池塘那樣純淨……那一刻,我很想吻她。不假思索,我的嘴就貼上了她的唇!
我擁著她的肩,輕輕的吻她。她的唇,柔軟而清涼,像傳說中的初戀那麼乾淨,奶茶的香氣在我們嘴間流離……
那種不能自拔的淪陷,讓我恐懼。
過了好久,我的心還突突的跳個不停。
「浩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小可憐,你親了小可憐呀?」她疑惑的問我。
我不語。
她估計是發現在我心裡,她永遠聰明不了,於是她變了方向問我,「浩哥哥,只有一點點笨的女孩,你喜不喜歡?」
我怔了怔,不知如何應。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喜歡上小可憐,白癡沒有愛情,一塊糖就能把她們牽著到處走。
所以當我預感那種「不會」要來到時,我害怕得想退縮。
恰好這時母親在電話裡,要我趕回三亞相親。
剛到三亞,聽不到小可憐那沒經翻譯的笑,有些不自在。
母親看出我的寂寞,母親問,交女朋友了嗎。
我腦中立即想到了小可憐,但與此同時我本能的搖頭。然後我那善良的母親,便樂顛顛的安排我跟一位好人家的姑娘相親。
對方姑娘挺漂亮,22歲,落落大方,本科學歷,在三亞一家銀行當出納。
有再次的見面,相親就算成功。
第二次見面,她溫柔的告訴我,以後她的老公在哪,她就跟他到哪兒。為這句話,我心裡對這位女孩有了好感。母親特別喜歡她,在我耳邊嘮叨,找媳婦就要像她那樣。
說實話這幾天我腦子裡時不時就冒出小可憐的樣子來,這感覺讓人不安。於是我也想盡快找個女友,把心安定下來。
在三亞呆了兩星期後,我得回重慶上班了,我隨口說你跟我一塊去重慶吧,沒想到她竟然羞澀的點頭。當晚我在三亞的海邊吻了她,心裡想的是小可憐。
小可憐的唇,清甜帶著奶香。
再次回到重慶,身邊多了個女人。我害怕面對小可憐,我一想到她隨時有可能出現我家門口,看見我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我就不知所措。就好比新歡遇到舊情人,總是尷尬的。
當鄰居大媽看見我挽著女友時,眼神更是犀利得像我包了二奶似的。
丁偉理解我的難處,丁偉只說了句我妹妹天天等你,就不再為難我了,也沒再帶小可憐來我家。
我和女友同居了,同居後的生活很充實,我深切的感受到家因女人而變得溫馨,胃口因女人而變得倍兒棒。偶爾女友也會嘲笑:聽隔壁的說你以前的女朋友是個白癡啊?
女友不喜歡我刮她鼻子,女友不會給我捶肩,有時冷不丁的喊女友小可憐,也讓她不能適應。
一個月沒見到小可憐,想到她會惆悵。
就在我以為生活已經逐漸平靜的時候,丁偉的電話在早晨響起,「丁柯有沒到你家去?」
我正預備說沒有的時候,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浩哥哥。」
女友躺在身邊,庸懶的瞇著眼睛瞅著我,看我的行動。
當我看見小可憐那美麗的臉時,一個半月來的思念就瀕臨崩潰。其實我想做的是刮她的鼻子,然後抱住她。
但是我沒有,我黑著臉,堵在門口,假裝怒氣衝天的吼:「你來幹什麼!」
「浩哥哥……」小可憐嚇壞了,我剛對她吼完,她眼淚就湧出來了,怯聲聲的叫我。但我知道不這樣,她一定會死粘著我。
「快回去!你看你,外套都沒穿!」我心軟了,語氣放輕了些,轉過頭,看見女友披著大衣站在臥室門口,一副等我交代的表情。
「浩哥哥,我來找你……」小可憐的聲音像蚊子在叫,她縮在門外,委屈害怕的樣子刺得我心一陣亂痛。
我定了定神,板著面孔,用最大的聲音咆哮:「給我滾,我討厭看到你,以後別來找我!」
然後關上了門,砰——的一聲,關門前一秒我看見她豆大的淚珠兒滾滾而落。
我在房間裡,外面有大媽的安慰聲,和著小可憐的抽泣聲。我背靠著門,雙腳無力,蹲了下去。
原諒我,小可憐。
女友用陌生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無聲的進臥室了。
那天我們沒出門,每當我用貓眼看門外時,總能看見小可憐瘦小的身體,巴巴的坐在樓道口。
而我始終牽掛的是,她沒穿外套。
傍晚後,那道孤單的身影才消失。
和女友看了一整天的電影,晚上我去幫女友買吃的。推開房門時我還在問老婆你喜歡鹹的還是辣的,下一秒,我只感到整個人都凍結了。
很多年以後,我回想起當時小可憐那蜷縮在牆角冷得直發抖的情景時,心還會抽痛。
小可憐穿著嫩黃色的毛衣,頭髮凌亂,她蹲在門與牆之間,把頭埋在膝蓋裡,已經睡著,身體卻還時不時的輕顫著。
我強忍著淚,彎腰抱起她。發現她臉上淚跡斑斑。
「浩哥哥……」她被驚醒了,睜著朦朧的大眼,迷惑的看著我。
我把她抱到沙發上,吩咐女友去準備熱水給她洗澡。
女友看了她幾眼,不滿的嘀咕幾句,還是去了。
「浩哥哥,你討厭小可憐的嗎?小可憐是個弱智,沒人有喜歡小可憐。」她淚眼汪汪的看著我。
「誰說的。」我說,聲音吐出來沙啞得自己都嚇一跳。我把她摟在懷裡,緊緊的抱住她,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發現她全身冰涼,心疼得無法言語。
「那你喜歡小可憐嗎?」她小聲的問。
「喜歡。」
「可是小可憐很笨啊。」
「只有一點點笨,沒關係。」跟小可憐在一起的回憶,如山倒般壓到我心頭上,她從來都直言對我的喜歡,而我卻一直逃避,原來我還不如小可憐你啊。
我已經有些哽咽。
我摟著小可憐,完全忘記了身後的女友。
「浩哥哥,你可不可以跟小可憐結婚呢?結婚了,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心酸得難受,一陣衝動,喉嚨裡那聲好就差點滾落出來。
這時,身後一聲尖銳的咆哮:「你這個不要臉的白癡!你憑什麼說那些話?!」女友衝上來,對小可憐憤怒的吼,然後我還沒反應過來,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起,小可憐那潔白的臉頰上就立即出現了5根手指印。
「你……」我驚愕得一時不知做何反應。
小可憐身子一抖,嚇得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她看了看女友,我以為她會害怕得大哭,誰知她堅強的爬起來,對女友緩慢鎮定的說:「我不是白癡,我只是有點弱智!」
淚水從眼眶裡滑下,我的心,都快揪起。
「對,我看你也不是白癡!白癡哪會勾引男人!」
「夠了!你給我滾!」又是啪的一聲,這次,是我的手,打在了女友臉上。
「你……你打我!你叫我滾?就為了這個白癡?我為了你工作都不要了,為了你離開家,你現在卻為了這個白癡叫我滾?」女友撒起潑來,指著小可憐的鼻子,一口一個白癡。就在我忍無可忍時,女友向我拋下一顆原子彈,「好!我就帶著你的孩子,從這樓上跳下去,一失兩命!」
原子彈在我腦中轟然爆炸了,「你說什麼……?」
我和女友搬家了,搬得迅速而徹底。
丁偉一次次的找我,說他妹妹快瘋了,我很無奈,只好換了工作,換了手機號。
她只是個弱智,她沒有思維,她不懂愛情,久了,她就會忘記。
之後就再沒看到過小可憐了,一次偶然,聽朋友的朋友說起,她患了精神分裂,已經被送進精神病院了,再後來聽說她出院了,但是已經接近癡呆。
心裡多少會愧疚。
3年過去了,女兒也快2歲,有次帶著女兒,無意中走到以前住的地方,就索性懷著那片被勾起的思念,踏進小區。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女人,瘦如枯柴,坐在樓下花壇邊上,抬頭望著藍天,手裡把玩著一個海螺,自言自語著什麼。
空靈而安靜的眼神,充斥著一份固執的等待,就如同她當年固執的辯駁白癡與弱智那般。
我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我艱難的走了過去,「小可憐……」我叫她。
她緩緩轉過那張已經看不出美不美的臉,如同第一次見到我那樣,她又衝我笑,就像檸檬水那樣乾淨。
「只有一點點笨,會不會喜歡?只有一點點笨……」她嘴裡一直嘮叨著,又轉過臉,望向天空。
那裡永遠藍天白雲,海螺在她手裡,發出大海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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