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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勵志成長
發佈於 2009-12-21 14:53
愛妻 -馬克吐溫
早期,在加利福尼亞州一帶,存在著許多金礦,來此掏金的壯男絡繹不決。但後來因為表層的金子已被挖光了,掏金者覺得無利可圖,就自然地遷到別處去。
在這一帶到處都可以看到一幢幢舒適的小木屋,這是掏金時代初期的遺物,是最早來此挖金礦的探險者建造的 ;也許他們曾找到小小的礦脈,然後衣錦榮歸;也許不但沒有找到金礦,還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在無臉回去的情形下,便和故鄉的親友完全斷絕音訊,所以造成在這一帶的遊民數量相當多。
現在,那一帶顯得特別荒涼、淒清,在廣大的原野和森林中,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和蟲鳥低吟外,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響,沒有獸跡,更沒有人影,彷彿遺世獨立了。
一天下午,我沿河而行,看到一幢爬滿薔薇花藤的小農舍,發現這幢房子有人影晃動,在這樣荒涼的地方再次看到人,心中的興奮實在難以言喻。
我朝木屋走去,穿過一片經細心整理過,正開滿各種花卉的花圃,輕輕叩了房門,出來開門的是一位年約四十五歲的男人,他很熱情地邀我進去,要我自在些,就好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他的屋內,雖然家具都是廉價而粗糙的物品,但卻給我舒適、安詳的感覺,牆上有色彩柔和的壁紙,以及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由女性精巧的手做成的手藝品等等。
我 心裡的反應立即在臉上反應出來,這使得主人顯得分外高興,彷彿我已經說了許多讚美一般,他回答道:「是的,這都是她一手佈置的。」語氣中含有無限愛憐,更 充滿了驕傲,說完以後,還以充滿愛情和欣賞的眼光環視房內一圈。從房子裡一塵不染的情形看來,女主人必定是一個靈巧而且喜愛整潔的女人。
一 會兒,我表示要洗手,他立即引我到寢室。我好幾年沒見到這麼清潔的寢室了。雪白的床單、枕頭,四下還舖著地毯,有美麗的壁紙、圖畫、鏡子、針線包,以及擺 著許多化妝品的化妝台,角落有一個洗手台,旁邊有香皂,架子上掛著一打以上的雪白毛巾,這些東西使我這個流浪漢覺得使用它們簡直就是褻瀆,當這種感覺為難 地顯現在我臉上時,他立即說:「沒關係,你用啊!這些都是她做的,都是她親手做的,這房間裡的每件東西都經過她的手!」
我擦淨雙手,隨著他參觀每一個房間,都佈置得十分雅致而整潔,看得我心情十分愉快。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主人的眼光似乎正在催促我,尋找房內一件非常重要的物品,我靠著他眼光的協助盡力尋找,最後,他眼光直視那件東西,我順著看過去,他興奮地握緊雙手,幾乎要跳起來,說:「你終於找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她的照片。」
我走過去,那裡有一個用黑桃木做成的小木架,上面有一個相框,裡面是一張可愛少女的照片。
「那是她上次十九歲生日時照的,我們就是在那天結婚的,如果你見到她……啊!對了,在她回來之前,你不會走吧!」
「你太太去那裡?什麼時候回來呢?」
「她回娘家去了,她娘家離這裡有四、 五英哩 ,已經回去兩星期了。」
「什麼時候回來呢?」
「今天是星期三吧?她說星期六晚上九點以前會回來。」
我失望地說:「很遺憾,也許我見不到她了,因為這兩天我就要離開了。」
「離開?那樣她會很失望的!」
突然,我有種想看她一眼的慾望,這慾望愈來愈強烈,久久不去。
「她是非常喜歡招待客人的,尤其喜歡成熟、會說話,像你這樣的客人,因為她也是個喜歡聊天的人,真的,而且聲音像小鳥一樣悅耳動聽,如果我說出她閱讀的書籍,你一定會感到驚訝的!所以,請你不要走,好不好?她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忍心讓她失望嗎?」
最後我決定留在這裡一睹佳人的丰采。
第二天星期四,過得平靜而閒適,到天快黑的時候,有一個體格壯碩的礦工來到這裡,他看起來年紀已經不小,說話的口氣穩重而認真,先和主人親切寒喧之後,關心地問道:「我是來問你太太什麼時候回來?可曾寄信回來?」
「啊!有的,來了一封信, 湯姆 先生,要我唸給你聽嗎?」
「如果沒有什麼不方便,亨 利 先生,就請你唸給我聽吧!」
這個名叫亨利的男主人,小心翼翼地從箱子裡拿出一封信,先說明私人部分不唸,其他部分都唸了出來。我看到信上的字跡端正而秀麗,信末還向其他鄰居、朋友問好。
唸完信以後,他看了看湯姆說:
「看!你又在哭了,每當我唸這封信時,你總是這樣,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哦,你千萬不能告訴她,那樣她會笑我的,這麼老的人竟然還會為了思念而落淚。她究竟什麼時候回來?」
「你是怎麼回事?大家都知道她星期六回來啊!」
「星期六?不錯!是星期六呀!大家都已經準備好迎接宴會了。現在,我必須走了,不過,你太太回來時我會趕來的。」
到了星期五的黃昏,又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來到這間小木屋,告訴男主人說:
「如果你太太長途旅行後,不會太疲倦的話。那麼有許多年輕人會在星期六晚上來這裡作客,大家熱鬧地玩一玩。」
「疲倦?你說她會疲倦?瓊斯先生,誰都知道她為了你們,別說一個周末,就算通宵也不會拒絕的啊!」
瓊斯先生聽說有來信,也要求唸給他聽,當他聽到信中向眾人問好的那一段時,這位老人也流下了眼淚,然後解釋說,想不到這世上還會有人惦記他這樣孤苦無依的老人,忍不住就感動得哭起來。
「啊!如果她知道自己不在家,你們是這樣的傷心,以後一定不輕易離開了。」
到了星期六下午,我發現自己不斷從口袋掏出懷錶來看,亨利對我這動作感到不悅,說:「你知道她不會這麼早回來的。」
可是從那時開始,亨利也顯得有些焦急了,幾次催促我到前面去探看,自己也不斷遙視遠方,憂慮地說:「我真的有點擔心了,我總有預感,覺得她會在半路上出事的,不會真的發生什麼事吧?」
終於到了黃昏,另一個叫查理的老人來了,要求亨利唸那一封信給他聽,並熱切地商量如何迎接她的事,努力趕走亨利的不安:
「你說你太太會發生什麼意外嗎?亨 利 先生,那完全是你多心,不可能發生事情的,你放心吧!你太太從來沒有撒謊,這次也絕對不會的,所以,你不要再擔憂了。現在,我們開始佈置房間吧!時間不多了。」
不久,湯姆和瓊斯也來了,大家分頭把房間佈置得喜氣洋洋。到了快九點時,這三個老人說--他們都帶了樂器,該開始調音了,過不久會有許多年輕人來,那一群小伙子最熱衷跳舞了。
然後她們分別拿出手提琴、五弦琴及單簧管。這個三人樂隊在簡單調音之後,就並排坐下,用腳打著拍子,演奏一些熱鬧的舞曲。
快九點了,亨利站在門口,不安地盯著遠方,由於過分地緊張和擔心,他的身體已經微微發抖,三位老人不斷敬他酒,這時候,湯姆說:
「各位,我們現在再乾一杯,亨 利 夫人就該到家了。」
瓊斯端著酒盤走過來,當我正從剩餘的兩杯中拿起一杯時,瓊斯低聲的告訴我:
「不對,請你拿另一杯。」
我照他所示,拿起另一杯,心中卻充滿了疑惑。他把最後一杯酒拿給亨利,看他喝下去,鐘敲了九下。亨利臉色逐漸蒼白,聲音微弱地說:
「各位,我覺得不太舒服,請扶我一下,我想躺一會兒。」
大家不斷安慰他,讓他躺在沙發上,他縮在那裡,以夢囈般的聲音,喃喃說道:
「我好像聽到馬蹄聲,是她回來了嗎?」
湯姆把嘴湊近他耳邊說:「剛才是吉米來通知說,你太太已經到了不遠的地方,但因為馬腳扭傷了,所以要再晚半個小時回來。」
「哦,她平安無事,這樣我就放心了。」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他就睡著了,三個老人慢慢把他的衣服脫下來,合力把他抱進那間清潔幽雅的臥房,再輕輕地把房門關上,回到客廳裡就收拾樂器與餐具,準備離去了。
「各位!」我叫了起來:「你們不可以走呀!我從來沒見過他太太,等一下她回來……」
三個人彼此看了一下,瓊斯首先開口:
「你是說他太太嗎?她早在十九年前就去世了」
「去世了?」
「是的,真是不幸,他們結婚才半年,有一天他太太回娘家,在回來的路上--那是個星期六晚上,在離這裡 五英哩 的地方,遇到印地安人的突擊,從此以後就音訊全無了。」
「你是說從這件事以後, 亨利的精神就有問題了?」
「是 的,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他就沒有一個小時是正常的,每年到了這個時期,病情就會惡化,所以每年這個時候,我們就從三天前,輪流來這裡探問他太太何時回 來?有沒有信來?而到星期六晚上,就來這裡集合,佈置房間、準備舞會,好像真的要迎接他太太回來,我們已經這樣做了十九年。剛才我們在酒裡摻了安眠藥,否 則他會發作得很激烈,只要過了今晚,到明年這時候一整年的時間都不會有問題。可是一旦到了這段時間,他就會產生錯覺,以為他太太就要回來,然後我們就到這 裡來安慰他,並請他唸那封古老的信給我們聽,唉!真是太不幸了,他太太的確是一個好人哪!」
(原著:馬克吐溫)